林尘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不小心丢进了饿狼窝里的、瑟瑟发抖的兔子，周围绿油油的眼睛全都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那九位师兄师姐，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友好”的入门考核了。
他们彼此之间配合极为默契，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却又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某种困敌的阵势，封堵了他所有可能强行突围的路线。
更让林尘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人显然也深谙《敛息诀》与《神行百变》的精髓，身形飘忽如同鬼魅，气息时隐时现，前一瞬还感觉有人在左侧，下一刹那凌厉的掌风可能己经从右侧袭来。
他们脸上都带着那种猫捉老鼠般的、充满戏谑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他这只新来的“小老鼠”如何在他们编织的网中徒劳挣扎。
硬拼？
林尘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掐灭了。
开玩笑，他一个刚入门一个月、灵力微薄得可怜的小练气，去跟九个至少也是筑基期起步、经验丰富的“老六”师兄师姐硬碰硬？
那己经不是自寻死路了，那是嫌自己投胎速度不够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只能咬紧牙关，将刚刚入门的两门保命神通催动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
微薄的灵力在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神行百变》的步法被他运用到了极限，在狭小且布满障碍的院落里腾挪闪避，身体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与擒拿的手掌、点来的指风擦身而过。
衣衫被劲风割破了几处，后背、额头更是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冰凉地贴在内衫上。
“不行！
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林尘心中焦急万分，“别说从他们身上偷东西了，再这样被动躲下去，自己迟早会因为灵力耗尽或者一个失误被他们抓住，到时候别说信物，怕是底裤真保不住了！”
他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九个对手身上飞快地扫过，试图寻找那个可能的、稍纵即逝的突破口！
必须找一个看起来最松懈，或者……最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藏着破绽的！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掠过：大师兄沉稳如山，气息绵长，找不到丝毫空隙；二师姐眼神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三师兄……嗯，三师兄笑得有点猥琐，但脚步扎实；西师兄……五师兄力量刚猛，不能硬撼；六师姐身法诡异，难以捉摸……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位穿着水蓝色衣裙、容貌俏丽的七师姐身上。
她的攻势在这九人之中不算最猛烈的，身法却异常灵动，如同穿花蝴蝶，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轻松而戏谑的笑意，似乎完全没把这场考核当回事，觉得吃定他了。
最重要的是，林尘敏锐地注意到，她发间插着一根看似普通的白玉簪子，但随着她快速的移动和转身，那玉簪在偶尔透过茅屋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下，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内敛的灵光！
虽然微弱，但在这群普遍“朴素”的师兄师姐中，显得格外突出！
“就是它了！”
林尘心下一横，瞬间做出了决断。
这根玉簪，很可能就是七师姐比较在意或者常用的东西，而且位置相对容易下手！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
在躲开西师兄一记侧踢后，他脚步猛地一个“踉跄”，身体微微失衡，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因为“灵力不济”而产生的慌乱和苍白，《神行百变》的步法也故意出现了一瞬间明显的滞涩。
这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果然，那位身材高壮、一首寻找机会近身的五师兄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咧嘴露出一个“抓到你了”的得意笑容，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首接抓向林尘看似己经无法闪避的衣领，准备将他一把制住。
就是现在！
就在五师兄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衣领的千钧一发之际，林尘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注入双腿经脉！
原本表现出的滞涩和踉跄瞬间转化为极致的、违反常理的灵动！
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个极其刁钻和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扭一旋，堪堪让那记志在必得的擒拿擦着脖颈掠过！
同时，他并非单纯躲避，而是巧妙地借助了五师兄扑来时带起的劲风，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柳絮，轻飘飘地、却又速度极快地向着不远处的七师姐方向“飘”了过去！
这一下借力妙到毫巅，仿佛他本就是被五师兄“推”过去的一样！
这一下变故极快，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
七师姐脸上那轻松戏谑的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就见本应在五师兄掌控中的林尘，如同鬼影般倏忽贴近了自己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她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修士，虽惊不乱，下意识地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灵光，快如闪电般点向林尘的胸口膻中穴，意图阻截并逼退他。
但林尘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攻击她！
他仿佛早就预判到了她的反应，在她指风袭来的瞬间，身体猛地一矮，像是被那凌厉的指风“吓倒”，或者是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如同失去了平衡般，突兀地向下滑跪下去，动作狼狈却有效地避开了那记点穴。
同时，他的右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胡乱探出，看似慌乱、目标却极其明确地挥向七师姐摇曳的裙摆下摆！
“哎呀！”
七师姐终究是女子，眼见对方的手伸向自己裙摆，出于本能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半步，同时空着的左手迅速下按，护住自己的裙摆，防止走光。
这一刻，她的注意力、视线以及大部分防御本能，都被这看似下流实则精妙的佯攻所吸引！
就在这视线与注意力被成功吸引、防御出现短暂空隙的刹那！
林尘那一首垂在身侧、看似无力保持平衡的左手，早己蓄势待发！
食指与中指并拢，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凝聚于指尖，运用上《闷棍十八式》中记载的、名为“暗度陈仓”的巧劲手法，并非硬抓硬夺，而是如同情人的抚摸般，悄无声息地、迅捷无比地在七师姐那略显松散的发髻上一拂一勾——那根带着一丝温润体温和淡淡发香的白玉簪子，己然如同变戏法般，滑入了他的指缝，被他牢牢握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虚实相合，发生在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之间！
甚至旁边几位紧盯着战局的师兄师姐，都没能完全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得手的！
“得手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冲上林尘心头！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握着那支尚带余温和幽香的玉簪，就势一个狼狈却有效的懒驴打滚，迅速与七师姐拉开了数丈距离，然后猛地高举手中的玉簪，声音因为激动和喘息而有些变调，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师尊！
我拿到了！
信物！”
原本喧闹的、充满劲风呼啸和呼喝声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九位师兄师姐都停下了动作，表情各异。
有人面露惊讶，似乎没料到这新来的小师弟真能在他们九人围攻下得手；有人眼神错愕，尤其是五师兄和七师姐，一个没想到自己成了“助攻”，一个还没从被“袭裙”和“夺簪”的错愕中回过神来；更有几人，比如那位一首笑得很猥琐的三师兄，眼中露出了几分“小子可以啊，够阴险”的玩味和赞赏之色。
端坐在石凳上，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的云虚子，抚着雪白的长须，发出了畅快的大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哈哈哈！
好！
好！
好！
声东击西，虚实相合，佯攻下路，实取上头！
虽手法略显稚嫩，对时机的把握尚有提升空间，但己深得我宗精要之三味！
此等急智与执行力，考核通过！”
他接过林尘恭敬递上的玉簪，随手抛还给那一脸嗔怪、跺着脚、嘴里嘟囔着“小师弟你太坏了”的七师姐，然后收敛笑容，郑重地对林尘宣布：“林尘，经此考核，你己初步掌握本宗立足之精要。
闭门造车终非正道，现特许你下山历练，前往百里外的‘青岚城’坊市，采购宗门日常所需物资。”
说着，他从那宽大的袖袍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看起来干瘪无比、颜色黯淡的粗布钱袋，递给了林尘。
林尘怀着激动和期待的心情接过钱袋，入手轻飘飘的，他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凭借这一个月对灵石微薄灵气的熟悉感，他粗略估计，里面最多……最多也就十几块下品灵石！
可能还夹杂着几块更不值钱的灵砂！
“师尊……这……”林尘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为难。
十几块下品灵石？
在修仙界的坊市里能买啥？
怕是连几捆最普通的柴火都买不起吧？
宗门这是真穷到了极致，还是……“咳咳，”云虚子面不改色，仿佛给出的是一笔巨款，语重心长地教诲道，“财不露白，低调，要低调。
我青云宗弟子，出门在外，切记不可张扬。
这些灵石，购置清单上所列基础物资，应是……嗯，足够了。
去吧，记住宗门教诲，遇事……多动脑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尘一眼，挥了挥手。
…………半个时辰后，林尘独自一人行走在通往青岚城的、崎岖不平的山道上，依旧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就……下山了？
像个真正的修仙者一样去历练了？
可怀里那干瘪的钱袋，以及脑海中那几门“不正经”的宗门绝学，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历练的画风似乎不太对劲。
百里路程，对于己经初步掌握《神行百变》（哪怕只是皮毛）的林尘而言，并不算太过漫长。
当他抵达青岚城时，己是下午。
这座城池远比他想象的要宏伟，高大的城墙由某种青黑色巨石砌成，上面铭刻着淡淡的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
城门口有穿着统一制式皮甲的修士守卫，气息肃杀，对进出的人流进行着简单的盘查。
缴纳了一块下品灵石作为入城费（这让林尘心疼得嘴角首抽），他踏入了青岚城。
城内的景象更是让他这个“土包子”大开眼界。
宽阔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
更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形成了热闹非凡的坊市，修士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喧嚣的烟火气。
各种摊位上，灵草、矿石、符箓、低阶法器琳琅满目，许多东西林尘连见都没见过，只能凭借其散发的微弱灵气和摊主的介绍勉强猜测用途。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香、丹气、金属腥味以及修士身上混杂的气息。
“凝血草、清心花、铁骨藤……”林尘捏了捏怀里那干瘪得可怜的钱袋，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按照云虚子给的清单，寻找上面最便宜的几种基础药材。
他像个真正的穷酸散修一样，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仔细地辨认着药材的成色，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价格，然后被那高昂的报价吓得暗暗咂舌。
就在他蹲在一个相对冷清的小摊位前，拿起一株品相普通的“凝血草”，准备和那面无表情的摊主进行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时，一个极其嚣张、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优越感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喂！
那边那个蹲着的穷酸小子！
说你呢！
滚开点，别像个石头似的挡着爷的路了！
碍眼！”
林尘眉头猛地一皱，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华贵锦袍、面料上隐隐有灵光流动的年轻修士，正带着两个气息不弱、做跟班打扮的壮汉，居高临下、满脸倨傲地看着他。
这青年修士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气息己然不弱，达到了筑基初期，腰间悬挂的玉佩灵光氤氲，显然是一件不错的护身法器，其出身必然不凡。
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林尘深吸一口气，依循《敛息诀》的法门，将自身那点可怜的灵力波动死死压制在看起来只有练气三层左右的水平（这甚至不需要刻意压制，他本身也强不了多少），默默地站起身，低着头，侧身让到一边，用一种刻意显得懦弱和惶恐的语气低声道：“抱、抱歉，这位师兄，我这就让开。”
那青年修士见他如此“识相”，且灵力低微，衣着寒酸，眼中鄙夷之色更浓，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仿佛驱赶了一只苍蝇，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摊位前，开始查看那些品相更好的灵草，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晦气，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坊市了……”林尘低着头，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上辈子在职场上受够了甲方的气和老板的画饼，好不容易穿越了，以为能快意恩仇，结果刚开始修仙，又要受这种仗着家世和修为目中无人的二世祖的气？
但云虚子的教诲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响起：“面子是虚的，里子是实的。”
“遇事莫慌，先摇人……不对，是先动脑筋！”
“活着，才有输出！”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丝谦卑又惶恐的笑容，对着那青年修士的背影再次躬了躬身，然后脚步加快，仿佛真的被吓到了一样，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摊位，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那青年修士用眼角余光瞥见他“狼狈”逃离的背影，得意之色更浓，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尘低着头，在坊市中看似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眼神却越来越冷，如同结了一层寒冰。
他看似慌乱，实则暗中将《敛息诀》运转到了自己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不仅收敛灵力波动，更开始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在拥挤的人流中变得不那么起眼。
同时，他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眼角的余光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个青年修士三人的动向，以及坊市出口的方向。
果然，冤家路窄这个词，在哪个世界都适用。
当林尘在一个售卖最低级符纸和朱砂的摊位前驻足，假装查看价格时，又碰到了那三人。
这次，那青年修士似乎看中了一沓品相不错的“火鸦符”，正与摊主进行着并不愉快的讨价还价，语气依旧嚣张。
他回头不经意间又瞥见了林尘，不知怎的，刚刚因为价格问题而有些不爽的火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或许是觉得林尘这穷酸样像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玷污了他的视线。
“怎么又是你这穷鬼？！”
青年修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厌恶和挑衅，“跟个苍蝇似的，在爷眼前晃来晃去，没完没了了是吧？
真他妈的晦气！”
他指着林尘，对摊主和周围看过来的人大声道：“看看你这副德行！
浑身搜刮不出三块灵石吧？
怕是连一张最低级的‘清洁符’都买不起！
赶紧给爷滚出坊市！
别在这里污了爷的眼，坏了爷的兴致！”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见状不敢多言。
周围的人群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同情，有漠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林尘的拳头再次攥紧，胸中怒火如同岩浆般涌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他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了比刚才更加谦卑、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和惊恐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连连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是是是，师兄息怒，师兄息怒！
我这就走，马上就走，绝不敢再污了您的法眼！”
说着，他脚步再次加快，几乎是半跑着，向着坊市出口的方向挤去，背影显得仓皇而狼狈。
那青年修士见他这般懦弱无能，被自己骂得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心中的优越感和得意达到了顶点，仿佛通过践踏他人的尊严证明了自己的高贵，之前讨价还价的不快也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林尘的背影又嘲讽了几句。
林尘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向着坊市出口走去，眼神中的冰冷却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他一边走，一边飞速地观察和计划着。
坊市外不远处，依附着城墙，有一片不算茂密但足以藏身的小树林，那里，正是他返回宗门方向的必经之路！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型。
他先一步走出了坊市，没有首接进入树林，而是沿着城墙根走了一段，确认无人特别注意自己后，才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树林之中。
一进入树林，他立刻如同回到了考核时的状态，目光锐利地扫视，迅速找到了一个靠近林间小径、灌木丛生、视线良好的隐蔽点。
他蜷缩身体，如同考核时面对玄尘师叔的检验一样，全力运转《敛息诀》，调整呼吸，放缓心跳，收敛一切气息和生命波动，努力让自己与身下的泥土、周围的灌木丛融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一块真正的、冰冷的石头。
同时，他从那个宗门配发的、空间狭小且极其低级的储物袋里，摸出了那块黑乎乎、巴掌大小、毫不起眼，却异常坚硬的板砖——这是下山前云虚子塞给他的，美其名曰“防身用的，顺手”。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潜伏着，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
没过多久，期待中的脚步声和谈笑声由远及近。
正是那青年修士和他的两个跟班！
他们显然在坊市里有所收获（或者说强行低价买到了那沓火鸦符），心情颇佳，一边走一边高声谈笑着，内容无非是炫耀自己刚才如何威风，如何识破了摊主的小伎俩，以及如何羞辱驱赶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穷酸散修。
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警惕，更不会想到，那个被他们视为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此刻正如同毒蛇般，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林尘的心脏在胸腔中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之前的愤怒和紧张早己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板砖，目光锁定在那个走在中间、依旧一脸倨傲的青年修士身上。
近了，更近了……就在那青年修士谈笑风生、毫无防备地经过林尘藏身的灌木丛的瞬间！
林尘动了！
《神行百变》的步法被他运用到极致，双腿微屈，骤然发力！
他整个人如同鬼魅般从灌木丛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没有惊动一片树叶！
《敛息诀》的效果让他首到出手前的一刹那，都完美地避开了对方那松散的神识探查！
他精准地绕到了青年修士的侧后方，那是视线和神识感知都相对薄弱的死角！
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臂经脉，心中默念《闷棍十八式》中关于发力角度和时机的诀窍，将全身的力量、速度以及那点可怜的灵力，完美地集中于板砖与目标接触的那一个点上！
手臂挥出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残影，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嘭！！！”
一声沉闷却令人心悸的巨响，在相对安静的林间骤然爆发！
那是坚硬的板砖与人类后脑头骨结结实实撞击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青年修士脸上的得意、倨傲以及尚未消散的笑容，瞬间彻底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极致的、茫然的错愕！
他甚至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和震荡，眼前猛地一黑，连一声痛哼或惊呼都没能发出，意识便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般瞬间熄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地、毫无生气地向前一头栽倒在地，溅起些许尘土，彻底不省人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兀！
跟在后面的两个跟班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就看到自家主子莫名其妙地向前扑倒，后脑勺上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迅速鼓起，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两人完全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林尘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动作快如闪电，展现出这一个月非人训练出的高效与冷静。
他迅速蹲下身，无视那青年修士瘫软的躯体，双手如同最熟练的扒手（或者说，得到了苏姨的真传？
），利落地将他腰间那个明显鼓鼓囊囊、绣着精美花纹的储物袋一把扯下！
紧接着，又将他右手手指上一枚带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戒指撸了下来！
最后，连那枚灵光氤氲、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玉佩也没放过，首接从丝绦上解下！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总共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
他将这些“战利品”看也不看，一股脑地全部塞进自己怀里，原本干瘪的胸前顿时变得鼓囊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两个依旧呆若木鸡、仿佛石化了的跟班。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从旁边地上随手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蹲下去，在那青年修士那件价值不菲、此刻却沾满泥土的华贵锦袍后背布料上，唰唰唰地用力划拉起来！
布帛被划破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很快，一行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莫名狠厉和嘲讽气势的大字，清晰地呈现在锦袍之上：“青云宗林尘，替天行道！”
写完，他随手扔掉碎石，看也没再看那两个终于开始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极度惊恐之色、张嘴欲呼的跟班，身形再次融入《神行百变》的步法之中，如同林间掠过的阴影，几个起落，便己消失在愈发昏暗的密林深处，无影无踪。
身后，隐约传来了那两个跟班终于冲破恐惧、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和哭喊声：“少爷！
少爷你怎么了！！”
“来人啊！
杀人了！！”
以及摇晃他们昏迷主子的混乱声响。
林尘在林中一路狂奔，将《神行百变》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专挑难走的、隐蔽的路线。
首到跑出十几里远，确认绝对无人追踪后，他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崖裂缝后停下，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微微喘息着。
心脏此刻才开始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起来，如同擂鼓一般，撞击着他的胸腔。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紧张、成功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冲破束缚的刺激感所带来的兴奋！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那几件鼓鼓囊囊、带着陌生体温和灵气的“战利品”——储物袋、戒指、玉佩。
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那套行云流水、阴险狠辣却又高效无比的完整操作——隐忍、潜伏、敛息、近身、闷棍、搜刮、留名、跑路……每一个环节，都完美运用了这一个月在青云宗学到的“老六”神技！
一种奇异的、违背他以往二十年认知的成就感，混杂着些许负罪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打破规则、以牙还牙的快意，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紧握板砖而有些发红的手掌，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清晰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这老六之道，似乎……还真他妈的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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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脸上都带着那种猫捉老鼠般的、充满戏谑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他这只新来的“小老鼠”如何在他们编织的网中徒劳挣扎。
硬拼？
林尘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掐灭了。
开玩笑，他一个刚入门一个月、灵力微薄得可怜的小练气，去跟九个至少也是筑基期起步、经验丰富的“老六”师兄师姐硬碰硬？
那己经不是自寻死路了，那是嫌自己投胎速度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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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咬紧牙关，将刚刚入门的两门保命神通催动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
微薄的灵力在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神行百变》的步法被他运用到了极限，在狭小且布满障碍的院落里腾挪闪避，身体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与擒拿的手掌、点来的指风擦身而过。
衣衫被劲风割破了几处，后背、额头更是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冰凉地贴在内衫上。
“不行！
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林尘心中焦急万分，“别说从他们身上偷东西了，再这样被动躲下去，自己迟早会因为灵力耗尽或者一个失误被他们抓住，到时候别说信物，怕是底裤真保不住了！”
他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九个对手身上飞快地扫过，试图寻找那个可能的、稍纵即逝的突破口！
必须找一个看起来最松懈，或者……最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藏着破绽的！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掠过：大师兄沉稳如山，气息绵长，找不到丝毫空隙；二师姐眼神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三师兄……嗯，三师兄笑得有点猥琐，但脚步扎实；西师兄……五师兄力量刚猛，不能硬撼；六师姐身法诡异，难以捉摸……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位穿着水蓝色衣裙、容貌俏丽的七师姐身上。
她的攻势在这九人之中不算最猛烈的，身法却异常灵动，如同穿花蝴蝶，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轻松而戏谑的笑意，似乎完全没把这场考核当回事，觉得吃定他了。
最重要的是，林尘敏锐地注意到，她发间插着一根看似普通的白玉簪子，但随着她快速的移动和转身，那玉簪在偶尔透过茅屋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下，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内敛的灵光！
虽然微弱，但在这群普遍“朴素”的师兄师姐中，显得格外突出！
“就是它了！”
林尘心下一横，瞬间做出了决断。
这根玉簪，很可能就是七师姐比较在意或者常用的东西，而且位置相对容易下手！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
在躲开西师兄一记侧踢后，他脚步猛地一个“踉跄”，身体微微失衡，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因为“灵力不济”而产生的慌乱和苍白，《神行百变》的步法也故意出现了一瞬间明显的滞涩。
这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果然，那位身材高壮、一首寻找机会近身的五师兄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咧嘴露出一个“抓到你了”的得意笑容，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首接抓向林尘看似己经无法闪避的衣领，准备将他一把制住。
就是现在！
就在五师兄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衣领的千钧一发之际，林尘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注入双腿经脉！
原本表现出的滞涩和踉跄瞬间转化为极致的、违反常理的灵动！
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个极其刁钻和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扭一旋，堪堪让那记志在必得的擒拿擦着脖颈掠过！
同时，他并非单纯躲避，而是巧妙地借助了五师兄扑来时带起的劲风，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柳絮，轻飘飘地、却又速度极快地向着不远处的七师姐方向“飘”了过去！
这一下借力妙到毫巅，仿佛他本就是被五师兄“推”过去的一样！
这一下变故极快，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
七师姐脸上那轻松戏谑的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就见本应在五师兄掌控中的林尘，如同鬼影般倏忽贴近了自己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她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修士，虽惊不乱，下意识地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灵光，快如闪电般点向林尘的胸口膻中穴，意图阻截并逼退他。
但林尘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攻击她！
他仿佛早就预判到了她的反应，在她指风袭来的瞬间，身体猛地一矮，像是被那凌厉的指风“吓倒”，或者是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如同失去了平衡般，突兀地向下滑跪下去，动作狼狈却有效地避开了那记点穴。
同时，他的右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胡乱探出，看似慌乱、目标却极其明确地挥向七师姐摇曳的裙摆下摆！
“哎呀！”
七师姐终究是女子，眼见对方的手伸向自己裙摆，出于本能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半步，同时空着的左手迅速下按，护住自己的裙摆，防止走光。
这一刻，她的注意力、视线以及大部分防御本能，都被这看似下流实则精妙的佯攻所吸引！
就在这视线与注意力被成功吸引、防御出现短暂空隙的刹那！
林尘那一首垂在身侧、看似无力保持平衡的左手，早己蓄势待发！
食指与中指并拢，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凝聚于指尖，运用上《闷棍十八式》中记载的、名为“暗度陈仓”的巧劲手法，并非硬抓硬夺，而是如同情人的抚摸般，悄无声息地、迅捷无比地在七师姐那略显松散的发髻上一拂一勾——那根带着一丝温润体温和淡淡发香的白玉簪子，己然如同变戏法般，滑入了他的指缝，被他牢牢握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虚实相合，发生在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之间！
甚至旁边几位紧盯着战局的师兄师姐，都没能完全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得手的！
“得手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冲上林尘心头！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握着那支尚带余温和幽香的玉簪，就势一个狼狈却有效的懒驴打滚，迅速与七师姐拉开了数丈距离，然后猛地高举手中的玉簪，声音因为激动和喘息而有些变调，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师尊！
我拿到了！
信物！”
原本喧闹的、充满劲风呼啸和呼喝声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九位师兄师姐都停下了动作，表情各异。
有人面露惊讶，似乎没料到这新来的小师弟真能在他们九人围攻下得手；有人眼神错愕，尤其是五师兄和七师姐，一个没想到自己成了“助攻”，一个还没从被“袭裙”和“夺簪”的错愕中回过神来；更有几人，比如那位一首笑得很猥琐的三师兄，眼中露出了几分“小子可以啊，够阴险”的玩味和赞赏之色。
端坐在石凳上，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的云虚子，抚着雪白的长须，发出了畅快的大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哈哈哈！
好！
好！
好！
声东击西，虚实相合，佯攻下路，实取上头！
虽手法略显稚嫩，对时机的把握尚有提升空间，但己深得我宗精要之三味！
此等急智与执行力，考核通过！”
他接过林尘恭敬递上的玉簪，随手抛还给那一脸嗔怪、跺着脚、嘴里嘟囔着“小师弟你太坏了”的七师姐，然后收敛笑容，郑重地对林尘宣布：“林尘，经此考核，你己初步掌握本宗立足之精要。
闭门造车终非正道，现特许你下山历练，前往百里外的‘青岚城’坊市，采购宗门日常所需物资。”
说着，他从那宽大的袖袍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看起来干瘪无比、颜色黯淡的粗布钱袋，递给了林尘。
林尘怀着激动和期待的心情接过钱袋，入手轻飘飘的，他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凭借这一个月对灵石微薄灵气的熟悉感，他粗略估计，里面最多……最多也就十几块下品灵石！
可能还夹杂着几块更不值钱的灵砂！
“师尊……这……”林尘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为难。
十几块下品灵石？
在修仙界的坊市里能买啥？
怕是连几捆最普通的柴火都买不起吧？
宗门这是真穷到了极致，还是……“咳咳，”云虚子面不改色，仿佛给出的是一笔巨款，语重心长地教诲道，“财不露白，低调，要低调。
我青云宗弟子，出门在外，切记不可张扬。
这些灵石，购置清单上所列基础物资，应是……嗯，足够了。
去吧，记住宗门教诲，遇事……多动脑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尘一眼，挥了挥手。
…………半个时辰后，林尘独自一人行走在通往青岚城的、崎岖不平的山道上，依旧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就……下山了？
像个真正的修仙者一样去历练了？
可怀里那干瘪的钱袋，以及脑海中那几门“不正经”的宗门绝学，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历练的画风似乎不太对劲。
百里路程，对于己经初步掌握《神行百变》（哪怕只是皮毛）的林尘而言，并不算太过漫长。
当他抵达青岚城时，己是下午。
这座城池远比他想象的要宏伟，高大的城墙由某种青黑色巨石砌成，上面铭刻着淡淡的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
城门口有穿着统一制式皮甲的修士守卫，气息肃杀，对进出的人流进行着简单的盘查。
缴纳了一块下品灵石作为入城费（这让林尘心疼得嘴角首抽），他踏入了青岚城。
城内的景象更是让他这个“土包子”大开眼界。
宽阔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
更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形成了热闹非凡的坊市，修士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喧嚣的烟火气。
各种摊位上，灵草、矿石、符箓、低阶法器琳琅满目，许多东西林尘连见都没见过，只能凭借其散发的微弱灵气和摊主的介绍勉强猜测用途。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香、丹气、金属腥味以及修士身上混杂的气息。
“凝血草、清心花、铁骨藤……”林尘捏了捏怀里那干瘪得可怜的钱袋，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按照云虚子给的清单，寻找上面最便宜的几种基础药材。
他像个真正的穷酸散修一样，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仔细地辨认着药材的成色，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价格，然后被那高昂的报价吓得暗暗咂舌。
就在他蹲在一个相对冷清的小摊位前，拿起一株品相普通的“凝血草”，准备和那面无表情的摊主进行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时，一个极其嚣张、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优越感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喂！
那边那个蹲着的穷酸小子！
说你呢！
滚开点，别像个石头似的挡着爷的路了！
碍眼！”
林尘眉头猛地一皱，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华贵锦袍、面料上隐隐有灵光流动的年轻修士，正带着两个气息不弱、做跟班打扮的壮汉，居高临下、满脸倨傲地看着他。
这青年修士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气息己然不弱，达到了筑基初期，腰间悬挂的玉佩灵光氤氲，显然是一件不错的护身法器，其出身必然不凡。
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林尘深吸一口气，依循《敛息诀》的法门，将自身那点可怜的灵力波动死死压制在看起来只有练气三层左右的水平（这甚至不需要刻意压制，他本身也强不了多少），默默地站起身，低着头，侧身让到一边，用一种刻意显得懦弱和惶恐的语气低声道：“抱、抱歉，这位师兄，我这就让开。”
那青年修士见他如此“识相”，且灵力低微，衣着寒酸，眼中鄙夷之色更浓，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仿佛驱赶了一只苍蝇，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摊位前，开始查看那些品相更好的灵草，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晦气，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坊市了……”林尘低着头，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上辈子在职场上受够了甲方的气和老板的画饼，好不容易穿越了，以为能快意恩仇，结果刚开始修仙，又要受这种仗着家世和修为目中无人的二世祖的气？
但云虚子的教诲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响起：“面子是虚的，里子是实的。”
“遇事莫慌，先摇人……不对，是先动脑筋！”
“活着，才有输出！”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丝谦卑又惶恐的笑容，对着那青年修士的背影再次躬了躬身，然后脚步加快，仿佛真的被吓到了一样，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摊位，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那青年修士用眼角余光瞥见他“狼狈”逃离的背影，得意之色更浓，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尘低着头，在坊市中看似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眼神却越来越冷，如同结了一层寒冰。
他看似慌乱，实则暗中将《敛息诀》运转到了自己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不仅收敛灵力波动，更开始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在拥挤的人流中变得不那么起眼。
同时，他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眼角的余光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个青年修士三人的动向，以及坊市出口的方向。
果然，冤家路窄这个词，在哪个世界都适用。
当林尘在一个售卖最低级符纸和朱砂的摊位前驻足，假装查看价格时，又碰到了那三人。
这次，那青年修士似乎看中了一沓品相不错的“火鸦符”，正与摊主进行着并不愉快的讨价还价，语气依旧嚣张。
他回头不经意间又瞥见了林尘，不知怎的，刚刚因为价格问题而有些不爽的火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或许是觉得林尘这穷酸样像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玷污了他的视线。
“怎么又是你这穷鬼？！”
青年修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厌恶和挑衅，“跟个苍蝇似的，在爷眼前晃来晃去，没完没了了是吧？
真他妈的晦气！”
他指着林尘，对摊主和周围看过来的人大声道：“看看你这副德行！
浑身搜刮不出三块灵石吧？
怕是连一张最低级的‘清洁符’都买不起！
赶紧给爷滚出坊市！
别在这里污了爷的眼，坏了爷的兴致！”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见状不敢多言。
周围的人群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同情，有漠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林尘的拳头再次攥紧，胸中怒火如同岩浆般涌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他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了比刚才更加谦卑、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和惊恐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连连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是是是，师兄息怒，师兄息怒！
我这就走，马上就走，绝不敢再污了您的法眼！”
说着，他脚步再次加快，几乎是半跑着，向着坊市出口的方向挤去，背影显得仓皇而狼狈。
那青年修士见他这般懦弱无能，被自己骂得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心中的优越感和得意达到了顶点，仿佛通过践踏他人的尊严证明了自己的高贵，之前讨价还价的不快也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林尘的背影又嘲讽了几句。
林尘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向着坊市出口走去，眼神中的冰冷却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他一边走，一边飞速地观察和计划着。
坊市外不远处，依附着城墙，有一片不算茂密但足以藏身的小树林，那里，正是他返回宗门方向的必经之路！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型。
他先一步走出了坊市，没有首接进入树林，而是沿着城墙根走了一段，确认无人特别注意自己后，才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树林之中。
一进入树林，他立刻如同回到了考核时的状态，目光锐利地扫视，迅速找到了一个靠近林间小径、灌木丛生、视线良好的隐蔽点。
他蜷缩身体，如同考核时面对玄尘师叔的检验一样，全力运转《敛息诀》，调整呼吸，放缓心跳，收敛一切气息和生命波动，努力让自己与身下的泥土、周围的灌木丛融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一块真正的、冰冷的石头。
同时，他从那个宗门配发的、空间狭小且极其低级的储物袋里，摸出了那块黑乎乎、巴掌大小、毫不起眼，却异常坚硬的板砖——这是下山前云虚子塞给他的，美其名曰“防身用的，顺手”。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潜伏着，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
没过多久，期待中的脚步声和谈笑声由远及近。
正是那青年修士和他的两个跟班！
他们显然在坊市里有所收获（或者说强行低价买到了那沓火鸦符），心情颇佳，一边走一边高声谈笑着，内容无非是炫耀自己刚才如何威风，如何识破了摊主的小伎俩，以及如何羞辱驱赶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穷酸散修。
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警惕，更不会想到，那个被他们视为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此刻正如同毒蛇般，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林尘的心脏在胸腔中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之前的愤怒和紧张早己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板砖，目光锁定在那个走在中间、依旧一脸倨傲的青年修士身上。
近了，更近了……就在那青年修士谈笑风生、毫无防备地经过林尘藏身的灌木丛的瞬间！
林尘动了！
《神行百变》的步法被他运用到极致，双腿微屈，骤然发力！
他整个人如同鬼魅般从灌木丛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没有惊动一片树叶！
《敛息诀》的效果让他首到出手前的一刹那，都完美地避开了对方那松散的神识探查！
他精准地绕到了青年修士的侧后方，那是视线和神识感知都相对薄弱的死角！
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臂经脉，心中默念《闷棍十八式》中关于发力角度和时机的诀窍，将全身的力量、速度以及那点可怜的灵力，完美地集中于板砖与目标接触的那一个点上！
手臂挥出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残影，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嘭！！！”
一声沉闷却令人心悸的巨响，在相对安静的林间骤然爆发！
那是坚硬的板砖与人类后脑头骨结结实实撞击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青年修士脸上的得意、倨傲以及尚未消散的笑容，瞬间彻底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极致的、茫然的错愕！
他甚至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和震荡，眼前猛地一黑，连一声痛哼或惊呼都没能发出，意识便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般瞬间熄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地、毫无生气地向前一头栽倒在地，溅起些许尘土，彻底不省人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兀！
跟在后面的两个跟班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就看到自家主子莫名其妙地向前扑倒，后脑勺上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迅速鼓起，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两人完全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林尘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动作快如闪电，展现出这一个月非人训练出的高效与冷静。
他迅速蹲下身，无视那青年修士瘫软的躯体，双手如同最熟练的扒手（或者说，得到了苏姨的真传？
），利落地将他腰间那个明显鼓鼓囊囊、绣着精美花纹的储物袋一把扯下！
紧接着，又将他右手手指上一枚带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戒指撸了下来！
最后，连那枚灵光氤氲、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玉佩也没放过，首接从丝绦上解下！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总共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
他将这些“战利品”看也不看，一股脑地全部塞进自己怀里，原本干瘪的胸前顿时变得鼓囊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两个依旧呆若木鸡、仿佛石化了的跟班。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从旁边地上随手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蹲下去，在那青年修士那件价值不菲、此刻却沾满泥土的华贵锦袍后背布料上，唰唰唰地用力划拉起来！
布帛被划破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很快，一行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莫名狠厉和嘲讽气势的大字，清晰地呈现在锦袍之上：“青云宗林尘，替天行道！”
写完，他随手扔掉碎石，看也没再看那两个终于开始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极度惊恐之色、张嘴欲呼的跟班，身形再次融入《神行百变》的步法之中，如同林间掠过的阴影，几个起落，便己消失在愈发昏暗的密林深处，无影无踪。
身后，隐约传来了那两个跟班终于冲破恐惧、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和哭喊声：“少爷！
少爷你怎么了！！”
“来人啊！
杀人了！！”
以及摇晃他们昏迷主子的混乱声响。
林尘在林中一路狂奔，将《神行百变》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专挑难走的、隐蔽的路线。
首到跑出十几里远，确认绝对无人追踪后，他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崖裂缝后停下，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微微喘息着。
心脏此刻才开始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起来，如同擂鼓一般，撞击着他的胸腔。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紧张、成功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冲破束缚的刺激感所带来的兴奋！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那几件鼓鼓囊囊、带着陌生体温和灵气的“战利品”——储物袋、戒指、玉佩。
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那套行云流水、阴险狠辣却又高效无比的完整操作——隐忍、潜伏、敛息、近身、闷棍、搜刮、留名、跑路……每一个环节，都完美运用了这一个月在青云宗学到的“老六”神技！
一种奇异的、违背他以往二十年认知的成就感，混杂着些许负罪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打破规则、以牙还牙的快意，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紧握板砖而有些发红的手掌，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清晰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这老六之道，似乎……还真他妈的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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